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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顾行芷看着沈虞，「我常常想起的那些记忆，是真的对吗？」

    那些不成篇的碎片里，顾行芷通常是在漫无边际的森林里游走。她路过野兔、麋鹿和白色的蓍草花，但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没想起过沈虞。

    到麓孔后这些就更少浮现了，顾行芷的时间被课业和顾蘅填满，只有偶尔晚归经过楼道的阴影时，她才偶尔想起那些像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沈虞笑了，极轻的笑声被江风吹得有些散乱，「原来你把我忘了。」

    顾行芷想起充斥着灵异志怪的记忆画面和前几日的梦境，张了张口：「你是人吗？」

    「不是。」沈虞很直接。

    远处垂钓的人还在交谈，汾江大桥上的车流不见减缓，面前一块圆岩上的麻雀突然扑闪翅膀分走了。一切都和平日的江滩无异，只是现在顾行芷身边多了个女人，告诉她自己不是人类。

    顾行芷突然开口：「我能摸摸你吗？」

    沈虞掰过顾行芷的身子，看着她略显不解但一眨不眨的双眼，「你对谁都这样熟？」

    顾行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第一次见到鬼。」

    她直视沈虞的眼睛，两臂感受着逐渐收紧的力度，心底突然冒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猜测。

    「可以。」

    沈虞突然放开了她，两手撑到地上，是个微微环住顾行芷的姿势。

    顾行芷回望了下四周，「其他人能看见你吗？」

    「不知道，你去问问。」

    沈虞压得太近了，顾行芷抬起右手想触碰她的脸，左手往后挪了挪支撑身体，却一把覆在沈虞的手背上。

    顾行芷顺势捏了捏，左手抚过沈虞的指骨，感受修长纤细的手指。

    沈虞的脸色有些微妙，顾行芷常年不懂得察言观色，此刻也从她脸上瞧出了怒意。

    顾行芷突然问：「我能抱抱你吗？」

    不待沈虞开口，她又说道：「你很慈祥，像我mama。」

    顾行芷抬起双手攀住沈虞的肩，闭眼轻轻靠上去，「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

    沈虞自认做了万全准备。

    她在麓孔蛰伏了八年，看着缺少一魄的顾行芷比前世更加冷情。

    也想到了顾行芷会忘记她。在顾行芷默认的那刻沈虞甚至舒了口气。

    但她没想到这小白眼狼会对她说，你让我想起了mama。

    ……

    沈虞木着身体思考得体的回复，顾行芷却在她的肩头偷笑。

    是恋人吗？

    顾行芷鼻尖翕动闻着沈虞身上的香，幽暗、深邃的，像在严酷寒冬中遭受侵袭的古堡，带着极限的降雪和冰雹。

    她向来忍受不了环境里的腌臜气味，对旁人来说微不可闻的声响和气味在顾行芷这里总会被放大数倍。顾行芷能感受到图书馆里干燥的纸墨香，教室里咸湿的汗水酸臭和回家路上菜市场里活禽宰杀的铁锈味。

    还有顾蘅身上的香。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气味，和沈虞相反，顾蘅让她想起一切与安稳、坚固和舒适挂钩的意象，像树梢最厚实的鸟巢和海滩上最坚固的贝壳，而顾行芷蜷缩在顾蘅为她开辟出的角落。

    手机震动，是顾蘅。

    顾行芷推开沈虞，「我姐叫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