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利安做了一个梦。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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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利安做了一个梦。结构紧密的地毯铺在米色的细沙上,海浪翻滚,海风里夹杂着花朵的馨香。他看到了自己心爱的人,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长毯的尽头,在白纱装饰的拱门下,望着他微笑。
意识在提醒,这是他们的婚礼。
他终于能和阿贝多结婚了。
那身夏季礼服,阿贝多只在沙漠战争的授勋仪式上穿过。现在看他再度穿上,多利安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脑袋里的回忆一下子把他拉回几年前的沙漠战争,那时他们才刚在一起。
多利安记得,那个时候的阿贝多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研究员,有自己的办公室、实验室,有专属的助手和下属,但在一些时候,还是要跟在莱茵多特身边。像是刚刚长大的孩子,可以自己出门去公园玩,也可以喊上小伙伴一起玩,但他始终要回家,要听从父母的教导,他还是父母的孩子。
他们依然形影不离,他们也有着只属于他们的“我们”。那个“我们”太小了,小到只能装进他们两个,无法接纳第三人。……或者说,那本就不可能接纳第三人,因为连接在他们中间的,是cao控傀儡的线。
阿贝多,是莱茵多特手中的傀儡。
但多利安何尝不是呢?
作战型仿生人只有两种出路,一是被军队买去,成为战争兵器,二则是成为VIP们的保镖,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当机载的计算机系统从休眠状态被激活,作为工具的一生也就此开始。他们身上有着全面无休并且无限续约直至被抛弃的劳动合同,尽管拥有智慧、长得跟人一模一样,他们也不会被当成人类。人类总是会区分人与非人,他们似乎非常以自己的人类身份为豪。
仿生人就比人类低级吗?
多利安看来,这事未必。
仿生人是所有人类的傀儡,而他们由生至死,直到生命燃烧殆尽、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发出他们独特的声音,唱出独属于他们的傀儡之歌。查耶维奇如此,多利安亦然。从仿生人反抗势力,到开展生物仿生人研究的第二实验室,所有仿生人无一例外,都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以自己的口吻,加入这首永不停歇的歌。
无法否认的是,阿贝多是一位很优秀的编曲家。
在苏醒的一瞬间,多利安得到了阿贝多的过去,那些被称为“记忆”的数据。和那双熟悉的、他无法忘怀的眼睛对视,脑中的画面闪现,与现实重叠。多利安在手术室醒来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他为什么会醒来,而是——
为什么是你?
但很快,根扎在灵魂里的痛苦,夹杂着沙漠战争里的黄沙,迅速把他淹没,让仅存的理智消逝。他重生了,这一世依然是他人的傀儡。就像阿贝多一样。阿贝多复制了莱茵多特的行为,他很好地继承了那个女人的特征。
多利安意识到,阿贝多是一个无比冷漠的人。
他可以感知到同类的所有痛苦,他也因自己的身份认同而感到折磨,但他做出来的事,是站在同类的对立面,以人类的姿态高高在上地cao控仿生人。你若能站在同类的角度,为和自己一样的人们思考一下……
或许,事实正如艾德娜说的一样。
——研究员是不可能跟实验体共情的。只要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哪怕只是一秒钟,他都跟我们不一样了。你自以为你在他那里是平等地位的爱人,可在他眼里,真的是这样吗?
多利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面对拱门前的爱人,多利安竟产生了一丝逃跑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很快打消。
他已经逃不掉了。
他怎么能逃掉呢?
牵制他的丝线,系着的另一端,是眼前的这个人啊。
他们永远都会在一起,无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他们都将相望相守,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多利安笑了,笑容里带着发现眼前唯有绝路一条的无可奈何,迈开步伐,走向地毯的尽头。
将钢块推进淬火池里,就能铸造出锻刀师想要的完美刀具。
他永远都是那个擅长打造武器的锻刀师,而多利安则是他手上的钢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