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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有,但是我看不到了,”弗栗多尽量轻描淡写,“15岁上她结婚了,我把相机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忉利天在沉默中又把相册翻了一遍。弗栗多把垂在他身侧的双手缓缓往上抬,搭在他肩膀上:“出来吃点东西吧,你还没吃晚饭。” 他们一起往外走,快走出书房时忉利天突然转身拉住他的胳膊。他仰着脸,眼睛闪着光:“她会继续拍下去的,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然后,很意外地, “别自责,”他凑上来虚虚拥抱了下他,“你已经帮了她了,她会帮自己的,这很好。” 这个拥抱开始和结束都很快,那一捧柔软的体温像个一吹就散的梦,吐息间的距离如同米开朗琪罗壁画里上帝要碰到亚当却没有碰到的那一点。弗栗多,弗栗多,他听见简陋小教堂里牧师的声音在回荡,你们都应当谦卑,不要自大,不要傲慢。 他和她都是强者,真正的强者会找到自己的路。 至少现在知道,他说要‘少见面’,不是因为我。弗栗多突然心情很好,他伸出手在帝释天脑袋上狠狠揉了几下。“哎!哎!哎!干嘛!”研究所最年轻博士感觉自己尊严被严重挑战了。 “我是有分寸的,”帝释天看到自己师兄脸上浮出一抹谜一样的微笑,像是吃多了酒后醉眼朦胧地看着一万个绝世美人在眼前跳舞,“我和忉利天,相处的很好。”很顺利。 “啊?”什么时候师兄对哥哥都直呼其名了。帝释天皱眉:“我有种微妙的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弗栗多不说话,只是笑。 阳光被摇晃的树影切割,网点状的影子金币一样从天而降,洒在帝释天肖似忉利天的脸上,洒在闲适的桌面琳琅的食物上。暴雨已经是昨天的事情,弗栗多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现在正是美好的,灿烂的,丰饶的秋天。 阿特拉斯·博纳科死了。 他甚至还没有到卢塞恩,据说是路上看监护人看管不力,智力残障者私自下车,遭遇了车祸。忉利天扫了一眼消息,很平静地给“船长”开好罐头和水。虽然快到中午了,但老房子周围草木太盛,房间里居然还有点阴冷。独眼猫咪因他一夜未归有些生气,不过看在罐头的份上又原谅他了。“阿特拉斯死了。”这几个字太过轻飘以至于没有真实感,他本就估计阿特拉斯活不了多久,毕竟他没有脑子,只是老博纳克延伸的器官。但,这能叫做报应吗?他没什么痛苦地就死掉了。忉利天突然尝到一股铁锈味,旋即意识到那是自己嘴巴里弥散开的。左胸又开始痛,心脏不停地撞击这陈旧的伤口,一泵一泵的血往头顶涌,脑袋变沉,耳朵也开始响。他冲到盥洗室,抱住脸盆弓起背,拼命呕吐起来。忉利天吐了一阵,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哗。他用颤抖的掌根去揉眼睛,那里全是生理性的眼泪。 你只配和傻子交配…… 尽管很小心,呕吐物还是粘在身上了,昨晚刚刚在弗栗多家里洗干净的衣服。他拿手掌鞠了点水去擦洗。 你不过是老头的遗产…… 镜子里的人几乎瘦脱了相,因为吐太厉害眼睛布满血丝,鼻头通红像个小丑,还一脸眼泪和口涎。 太难看了,忉利天低头用清水洗掉脸上的污秽,吐掉一些带着红色血丝的唾沫。他不由得用食指和中指去摸自己的嘴唇,昨晚他并没有睡得那么沉,弗栗多又偷摸又轻巧地碰它们,那样珍重和小心,他都知道。 冷水扎得脸痛,终于不再吐了。 “继续吧。”忉利天抬起头,对着镜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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