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囚】洒酽春浓_筵歌落(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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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歌落(三) (第12/12页)

  “向下……?”

    “让我们举出那个你上学时经常与我较劲的话题吧——科学与哲学发展到如此地步,卢卡,你难道还认为永动机是完全可知的么?”

    “……”

    Omega滞重地、不愿承认似的摇了摇头。但是他不待阿尔瓦回答,急急补充起来,“或许有一天……现有理论会被彻底推翻,永动机的模型会以另一种新颖的,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得到呈现。但我始终认为因为不可知而不探究的思维很危险,就如同逆推的多米诺骨牌,0不会到达1,1不会到达无穷,无穷与0更不该相遇,可这样只会让逻辑上产生更大的缺陷。您必须承认,就算我的论文漏洞百出,可是还是有正确的地方的,就比如答案胜于探索的痛苦,就比如——。”

    “就比如你已经选择了一条自己愿意信仰,并且付诸一切的道路。”

    阿尔瓦的体温逐渐传递到卢卡整个手掌,Alpha的声线依旧沉稳,“你愿意在假设没有答案的前提下去追逐过程,已经跳出了一种固化的思维。但系统不可能完全自洽。物理的模型、数学的公式、化学的反应——这些对世人统一了定义的东西,归根结底也是一种认知,而认知本身就带有滞后与变形。早些年,在你没有踏入物理学范围时,我们曾经有过关于‘时间的存在’此类问题的讨论。”

    “我听说过。当年您代表皇家物理学院出席辩论……在我拜入您门下的那个年纪,您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卢卡闷闷地说,“……您才是真正的天才。”

    “……因为对面提出的‘终极真理’的观点过于容易反驳。换你去你也一样可以做到。”

    “‘终极真理’?”Omega皱着小脸,“那确实有些……”

    “如果你怀疑自己的实力,我们可以现在来推拟一盘。”

    “稍晚些再模拟也不迟。我现在更想知道您的……我的意思是,请教我如何,”

    卢卡深吸一口气,诚恳又认真地抬眼,“……如何向下。”

    .

    .

    “可能是我比较幸运。”

    卸去了典狱长的名号之后,阿尔瓦的神态越来越接近卢卡记忆中的老师。他把Omega白皙的指尖捧起来放到唇上,吐字时温热的气流烫得小孩羞赧地蜷起了指节,“我不追求洽和,也不勉强自己找到绝对正确的道路——没人能幸福又美满地过完一生。我很喜欢你对于知识吸收的态度,只要有理有据,你能直接推翻之前积累的所有观点——其实这就是科学本身的变革。”

    他站起身,单臂撑在桌子上,上半身离陷入沉思的卢卡越来越近。

    “那么命运也如此。所有恍若轮回的情景的反复出现,都只是为了让你看清你的本心——真实的自我埋藏在潜意识之中指导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向下是为了看到它。然后记住它,理解它,扔掉它……最后才能明心见性,安之若命。”

    “您经历了几次这种事情呢?”

    卢卡微笑起来,抬头接受阿尔瓦落下的吻。

    “三次。足足三次。接受自己真的太难了,塔耳塔洛斯的严寒都没能让我反省清楚我自身。”

    Alpha大方承认,目光被什么吸引了似的落在窗外,“……啊。”

    他们自塔耳塔洛斯出来就昼夜不停地往外奔逃,此刻已经逃出了几千公里的距离,逃出了冰天雪地的极圈。一路上见到的植被越来越多,渐次舒展的绿色和粉色娇嫩欲滴,半路停下购买马料时,商店里已经有新鲜蔬菜出售。

    这家旅店为了方便就餐的客人观赏风景拆掉了后身的石墙——浩瀚的山脉和天幕笔直垂于地面,蜿蜒的户外连廊一路延展到天边。清雾散去,晨光闪烁,浩瀚的生命在他们眼前铺开,一道绚烂的粉红静静在随风流动的云彩上燃烧。

    “好像有鸟在叫。”

    阿尔瓦说。

    和面露喜悦的Alpha比起来Omega显得异常冷静。他绕开座位,轻轻款款地站到老师身边,两只胳膊自然而然地缠上Alpha的手臂,“当然会有小鸟,这里已经是春天了。”

    阿尔瓦抬眼朝窗外的树上看去,喃喃自语,“是春天吗。”

    “当然。”

    卢卡得寸进尺,把头靠在老师肩膀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答道。

    ……他们已经到达有春天的地方了。

    .

    .

    那座遥远的冰原和真实存在过的监狱,之后如微尘般散入历史。后世有心人深寻,也只有寥寥几本短剧唱起:

    乱世争、党狭凶;高巅城,白骨重;望舒朦渡,素缟胧绝。

    王台无月明,山河倾时灭;臣付残躯留雪夜,蛾蝉烬也,棱冰化蝶。

    ——只道是他覆天翻海策,春浓洒意响;推化墨空滞,风雨终成霜;一场如蛇梦,锦弦拨拢长;江川奔潮去,人间朝暮章。

    【洒酽春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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