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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碧玉琼瑶空自矜 (第2/2页)
是怀瑜冬日听雨赏雪之所,如今笼上银碳倒极暖和。寒琅让母亲陪嫁钟氏也在一旁坐了,自己僮儿和母亲身边的丫头纹鸂也在下面另支小桌坐下,自在吃喝。 那梅花就搁在墙边小供案上,屋室狭小,梅香满袖。顾氏一样样夹菜给儿子劝他多吃些。寒琅一一应了,也为母亲劝膳,再将自己碗中菜肴一一吃尽。顾氏将冬酿酒为儿子筛满。 “我知你家人量大,这点不算什么,今夜你不必拘着,喝罢。” 寒琅举了酒盏,扭头向着陪嫁钟氏,“钟mama听见了,是母亲教寒儿喝的,回头可不能抱怨寒儿贪酒。” 顾氏同钟氏听得都笑了。寒琅一气饮了半盏,又为母亲筛满,劝母亲满饮。顾氏望着酒杯好一阵,面上似笑非笑、情态恍然,半晌笑着也饮了。寒琅瞧出顾氏思念父亲,却不敢提起,席间只捡些笑话说来与母亲听,再便是些风花雪月、古人故事。 僮儿和纹鸂倒似遇着说书先生,停箸听得入神,顾氏有一句没一句听在耳里,将酒浅斟慢饮。一会丫头去烫了馄饨端来,搁下馄饨掸着身上雪珠。 顾氏转头问道:“又下起来了?” “正是呢!恁大!今年冬天可真奇了。”丫头搓着手。 顾氏命丫头支开窗牖,携儿子一同往窗下观看,看一阵忽而心中一动,笑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寒琅也笑了,略一颔首,再抬头道:“浊吟岂敢称飘絮,弱鬓应合撒盐白。” 顾氏“噗嗤”笑了。笑完,顾氏环了寒琅望着窗前好一阵,边望,掌心不由揉搓着寒琅双手。许久无言,顾氏捧了寒琅左掌仔细端详,再抚着儿子掌心道: “娘那时忒狠心,寒儿疼么……” 寒琅连忙摇头,“母亲万莫搁在心上,原是寒儿不守礼数带累meimei,母亲教训得极是。何况寒儿如今好好的,一点疤痕没有,母亲再别难过了!” 顾氏仍捧着寒琅手,望一阵滴下泪来。“总还是为的我自己要强……不肯在你身上出一点纰漏……我只你一个,你父亲不在……我……” 寒琅一阵酸楚,递了绢帕给母亲,抬头笑道:“父亲磊落君子,母亲深通礼义,自是玉壶冰心不肯与尘灰为伍,儿子解得。” “实在苦了你!寒儿,母亲今后一定同你好好说,再不这样了!”顾氏扳着寒琅臂膀。 寒琅倒似全不在意,笑道:“人都说男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倒说母亲打得好,只是棒疮药得多备着些。”说着拉母亲坐回桌旁,“这馄饨看着实在馋人,母亲赏寒儿先用些可好?” 顾氏破涕为笑,“是母亲亲手包的,寒儿快尝尝!” 寒琅尝了一个,连夸好吃,又劝母亲趁热用膳,一家人热乎乎将馄饨吃了。点心用完,丫头、钟氏将碗碟收去只留下些下酒之物、细巧果菜,再便一一退去,留寒琅母子独自在屋中。 顾氏已有了酒,瞧儿子脸上全无绯色,知他同丈夫一个样儿,这点酒根本不够他润喉咙的,于是亲自拎壶又给儿子筛满,劝他再饮。寒琅连饮三盏,仍是瞧不出变化,顾氏自己却有些恍惚了,起身推了窗子指着窗外鹅毛大雪欢声笑道:“儿子,占一首赏雪诗来与为娘听!” 寒琅瞧出母亲醉了,沉吟片刻,正色吟出两句,却是父亲所作。顾氏听了一怔,继而摇头道:“这是你父亲的!不是你的!你自己作与为娘听!” 寒琅听了却低头再不肯说了。顾氏坐回桌前,拿酒壶给寒琅再筛满了,“喝!恁规矩,你酒还不够!为娘都醉了,不许你一人醒着!” 寒琅又被灌下数杯,脸仍是玉白,神色却终于见些松弛。顾氏再扳着儿子肩膀推在窗下,酒红着两腮道:“好了,给娘亲吟诗!” 寒琅对着夜雪,好一阵,他并不开口却转头望着天上。夜穹鹅毛纷扬,再不见玉轮踪影。寒琅终于道:“碧碎琼飞枉自矜,扬尘委地玉壶心。辜负潇湘一片月,江舟独倚柳辞喑。” 顾氏听完首句已觉心惊,待将四句听完,直直怔住,立时将酒醒了七八分,一会被窗外寒气激得寒毛直竖。寒琅垂首一动不动,好一阵,他低声道:“母亲,听说雨儿病得厉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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