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厢情愿 (第2/2页)

是吧？既然孤给你的一切你都不想要，你只要漂亮的美人，那你就从这辆马车上爬下去、滚下去，看看没有我曹孟德的庇护，你能在许昌混成什么样子，看看你心爱的荀令君能不能保护你，会不会管你！”

    刘备靠在马车上没有动，他大声笑道：“备也知错了！看来荀令君没有那么喜欢我，是我一厢情愿了。曹公，备知错了，咱们和好吧！”

    曹cao被刘备的无耻惊呆了，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沉着脸思索刘备到底为什么这么不要脸，以及他这样做的理由。马车外的荀彧听到了刘备的声音，微微莞尔。他的意思刘备明白，刘备的意思他也懂了。荀彧不知道刘备是要凭借着曹cao的宠爱逃出许昌，还是干脆找个机会宰了他，这个奇谋料到了刘备下一步可能会有的动作，但他已经没有资格向曹cao劝谏了。曹cao对这个人喜欢到了极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由他掌控，如他手中玩物一般。

    荀彧努力过，无论是尽力劝曹cao杀掉此人，还是试图把刘备控制起来，防止他影响到主公的行动，也防止他刺杀主公。如今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没有任何用处，曹cao注定会被他欺骗，生死未卜。而任何人有关于刘备的任何劝谏，曹cao再也不会听从了，他对刘备充满了好奇，无穷无尽的好奇。也许荀彧一开始就不应该管他们，可是此时此刻，荀彧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令人作呕的痛苦。他的利用价值结束了，刘备不再需要用他来刺激曹cao的反应，曹cao也不需要他束手束脚，他应该安静地消失在这里，也干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刘备那些疯狂的、热情的、莫名其妙的爱意，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它们终于要消散了。

    寒风乍起，荀彧感受到了真切的孤独和无助。即使从头到尾都是谎言，即使刘备甚至也没有喜欢过自己这张引人注目的脸。但是有那么一刻，荀彧希望这一切是真的，真的能被这样独一无二的炽热爱意包裹，然后被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牵着手说，我愿意与你一道死去。这世道一向真假难辨、善恶难言，就算是荀文若自己，也早就不记得自己想要的道路是什么，该如何走下去。他对曹公的忠诚、对汉室的忠诚，还是对他自己的忠诚，早就模糊不清、陷入泥泞里。假使没有刘玄德一遍遍问他到底忠于谁、是否后悔过，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会问他这个问题了。至于荀令君他的答案，也没人在乎了。

    好甜啊。荀彧想。这混乱的欲望，极致的疯狂，一寸又一寸泛着铁锈味的山河，一具又一具被堆砌成山的尸体，人和人之间那些稍纵即逝的情感，低俗的冲动，深刻无望的缠绵，他喜欢这些，并且早就屈服了。他像一个被丈夫家暴的女子，在一次又一次被的羞辱的过程里，感受到了极致的、无法挣脱的、令人作呕的喜悦。这本就是他想要的，他追寻的，让他痛苦又万分痴迷的东西，他终究是温顺并喜爱它们的，也应该享受这一切，不是么？他终将被赐予一切，也被赐予死亡，然后他会笑着享受这些赐予，因为死亡而感到麻木和甜蜜。

    他突然开始有些怀念刘备。怀念他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目光，怀念他说自己除了样貌一无所有，怀念刘备那些或真或假的痴迷。如果荀文若真的是个除了美丽一无所有的人偶，被人深深爱慕着，不需要投入任何感情，该多好啊。他有些淡淡地想着。

    刘备在救他，荀彧知道。曹cao对刘备积攒了很多欲望，只有他自己意识不到、死不承认罢了。只要刘备在他身边，他就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进任何声音。等到有一天，刘备把他玩腻了，不要他曹孟德了，把他狠狠地抛弃了，他才会回到谋士将领们身边来，回到他的家人身边，回到那些爱他的人身边，聆听荀文若的教诲，聆听那些早已顺从他的人发出的声音。

    刘备在向他耀武扬威，荀彧也知道。你不是曹孟德的左膀右臂吗？你不是要劝曹cao远离我吗？现在他是我的掌中玩物，荀文若你又能如何呢？荀彧似乎能看见刘备红肿的脸上那极致嘲讽的笑意，还有无穷无尽的恨意。刘备想救想保护想疼爱的人没有一个在乎他，刘备想玩弄的人却在乎他在乎得要命。太贱了，他们都是一样的，都那么一厢情愿。